Transforming: Yu Peng Solo Exhibition

12 December 2004 - 2 January 2005
Overview

Yu Peng’s figure painting is no longer a sketch, nor an outlining, but is an expression of purity. The highest level of figure painting is a celestial appreciation. In this circumstance, the intrinsic state of the brush and ink is no more restricted externally. The spiritual enlightenment is exactly the transcendental state that all artists desire to embody.

Press Release
止慾
本來修道成仙就是解脫的意思,死亦是解脫。
 
這個題目有一個很大的困難就是容易被誤解。因為當人面對裸體畫、面對人生的現實寫真,最後轉換到一種新的造型,一個我覺得不需要再面對人生的造型,就是得道升天,就是解脫,亦是死。但是對欲仙欲死這四個字來說,可能會被人們誤解為一個慾望無窮的世界。這個概念很難被接受,但是我仍想試著去詮釋。不論是儒、釋、道,在中國,這三家思想已經混合在一起,基本的追求就是要「止慾」─把慾望停止,修得的就是「定」的功夫,也就是欲仙欲死。
 
真誠
所有的東西需要從善惡之分開始,就是要有善念,那很多慾望的發生都是因為人沒有弄清楚善惡的問題,心中還常存惡念,滿心都是慾望。像西遊記,裡面講得都是道與魔之間的鬥爭;玄奘、孫悟空、豬八戒等等,他們碰到一連串奇奇怪怪的妖魔鬼怪。生命的慾望、情慾,就是西遊記裡面的那些「魔」。如果把這些全部都擺脫,那人就解脫了,我想這是一種過程。從我面對現實、觀察真實的人生、面對人生掙扎,最後找到一種提昇的可能性,我覺得「它」已經是仙女,是神仙姐姐。欲仙欲死就是希望把這些慾望給解除掉。用裸體來表達,是希望赤裸裸的,不需假借。畫面中傳達真性情是難能可貴的。比如懷素的狂草,是酒後真性情的表露,「醉後得真如」正是一種醉後的超越狀態。我們看《紅樓夢》,或其他文學名著,內容不管如何,最終都需面對真性情。人怎樣去面對這個真性情,最後求得一個真誠和惻怛─真誠惻怛,如果沒有達到這個境界,活著是很虛妄的。
 
所謂本心即天理,不假外求。有沒有善惡之分、有沒有真誠、有沒有解決慾望的問題,有沒有真的面對生死等,這些只有自己的心最明白。儒家一向不管過去未來,當下才是最重要的。其思想直指本心,追求知行的合一與實踐。所以儒家的思想和生活是密切結合的。
 
創作的蛻變
我十五年來修得禪門的內家拳及養生氣功,那一層一層的剝離,連自己都能感覺到自己在轉變。當然人有虛妄、迷惑以及超脫的時候,各種不同的狀態我還在尋尋覓覓中,因為道家很重視體驗,道家的體驗,是要在一事一物中體驗它的對應,它就是要在生活裡得到超越,那個超越就是得道,有沒有得道,就是看當時覺悟的狀態。道與儒都相當重視師門的傳授,要有衣缽,有師承。任何一個經典,它的形成跟其聖人之教的傳播有關。配合當時的社會狀況,每一代的傳人都會有自己的詮釋。二十一世紀,是一個很國際、多元的時代,它參照的東西很多,從這一點來看中國繪畫,你會發現它是生命與哲學的合一,它不僅是一種視覺效果,還有心理的層面。過去的繪畫是一種觀察、是一個微觀,是一種「格物」的基本功夫,在宋代,這樣的功夫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只是觀察現實生活還不夠,我找到了一個新的典型。
 
藝術家從朦朦朧朧的狀態之下,去找一樣東西、找一個典型,這是很困難的。一開始也不知道為什麼要畫人物畫,但是我有一個方向,那就是去面對生命的問題,面對生命中的喜怒哀樂、七情六慾。過去,我用素描創作,就是寫生,就是中國人講的「應物象形」─照著東西的樣子畫出來。其後,還要傳移摹寫、隨類賦彩、超然於物外,最後還要用自己的形象創造風格,如此才形神兼備,有品有格。所以創作一次一次的跳開原來的侷限。不管白描也好,寫意也好,最後發現形象都跟那些無關的時候,就是置之死地而後生。面對生命的感覺,昨日死了今日生了,把自己放在一個不能回頭的地步。就像我現在看到 2000 年的《慾望山水之海上風華》,那種心情和態度都已經過去了,心已死也。置之死地而後生乃是生命的流程。像赤壁賦裡面講到「逝者如斯,而未嘗往也」。長江後浪推前浪,江山代有才人出,這是生命的一種喟嘆,亦是人的情懷。
 
曾經,《慾望山水之海上風華》面對生老病死,描述一位老太太的生命和人一世的滄桑。現在的《欲仙欲死》轉出情慾世界,再也不管人生的問題。現在我的心情是處理夠了這樣的痛苦,而要塑造一個美的典型。作出一種典範,我覺得這才是最重要的。
 
筆墨精神
從筆墨精神去看這個新的造型,它們之間的關係最後已經變成一種品味,也就是一個藝術家最終的感受。這就是一種氣質,什麼樣氣質的人畫什麼樣的畫,有的人很低俗、有的很超然;有的是神品、逸品、妙品、能品…這代表著每個人不同的品味,需要生命的長期修練,所以欲仙欲死就是要把自己放在一個修練的可能上。
 
「仙」無法用真實狀態來表達,它只是修道的一種過程,各家各派,每人修法不同,但是萬流歸宗,最終達到一種心靈的解脫,我將它稱為靈魂的解脫。人走了以後,離開肉體─這個情慾的根源以後,就是死亡。進入死亡以後就是一種解脫,那是最根本的靈魂超越,如果他的靈魂沒有超越,在佛家來講,這個人還要轉世重修,追求涅槃;在道家來講,則是勘破生死關,徹底決心修煉,追求羽化登仙。
 
我的繪畫裡面從來沒有死,都是生生不息的。中國繪畫裡面幾乎沒有面對死亡的題材。所以欲仙欲死這個題材對中國繪畫來說是很大膽的。沒有人要去畫死亡的東西。我覺得這就是我的心境,少了這層心情,就沒有了現實感。中國人的藝術有仙、佛、鬼等題材。我想《欲仙欲死》也是這題材的延續吧。我畫的仙女,既是美的也是死的。它的死就是美好的感覺,這種死講的是一種超越,人雖然活著,有些東西卻已經死了。生命其實是很矛盾的,比如說美色悲音,又比如明明是美色,但可以是心如止水,是止慾的。
 
圖像緣起與釋意
    
我的作品中,處處容易找到小靈童,這些象徵我兒子小魚兒和小柱子的男童符號,是因著他們童稚時每天時時刻刻環繞在我的生活中,就自然成了我畫裡最早的典型圖像,這些已完成的靈童符號仍會承繼過去的圖像樣貌。而我過去許多作品當中的女體形象,絕大多數都來自於固定的模特兒姿勢。經過多年來不同的摸索與試驗,而今終於創造了在《欲仙欲死》世界中我個人的女體「符號典型」。主角垂目仙女的雛型雖然曾經數次出現於 2000 年的《慾望山水之海上風華》,但是一直到今年,仙女才正式成為一種「符號典型」。為了賦予筆下人物可感受的生命力,我調整30年來寫生靜態模特兒的習慣,請她們在畫室內外走動,以擷取其中靈活的動態與美好的曲線感,也有時不藉實體,完全從想像中作畫,這是全新的嘗試。從纖細的花瓶裡、從一漥水潭裡,仙女一個個飄生出來,我管他們叫作花仙子、水仙子。這些仙子沒有任何指涉,亦非任何一個人,她們活在一個雲霧、花草交錯的幻覺裡,有一種繚繞著嫋嫋清霧,冰瑩潤潔之感。
 
仙童和仙女其實常常出現在宗教畫裡。在我的畫作中,仙女是成熟貌美的女人,而仙童只是個小孩,這和我個人的女性主義觀有相當大的關聯。我幾乎不畫男人,如果畫男人,大部分是自己,或是猥瑣的男子。喜歡把男人放在一種陪襯的地位,女人才是我主要表達的對象。我對這個題材最有興趣,所以全力觀察。仙童典型的形象在過去已經完成了,但是仙女的形象在過去還沒有。現在《欲仙欲死》裡,神仙姐姐和仙童弟弟,兩者相對應。男人是不重要的,如仙童就夠了。
 
仙女從現實裡的困厄、世俗物中飄昇出來,修煉成仙。在仙境裡面,一顆石頭可以幻化成石頭仙子、一朵花則是花精、花仙子。我覺得這是一種比喻,一種象徵。仙女的這種型態象徵是最有趣的。神仙姐姐可以變成一種民俗藝術,因為她是從一種美的符號開始,她可以變成經典,亦可傳達真理,她可以有信服力和信眾。 
 
現實其實可以跟理想主義和幻覺結合在一起。它是藝術,可以從萬事萬物中提煉。宗教也是,宗教更主導人生。每個宗教都有一個符號象徵,是一種概括性。這需要有造型,宗教人物,比如菩薩,他的形象都可以透過造型去結合。面對世俗,先要有造型,才有可能塑造一種無遠弗屆的符號。任何一個符號形象的東西都要長時間醞釀。如果展場能變成仙女的殿堂,就太有趣了。仙女的形象可以在市區、在路邊,在山裡,她可以形成一種變體,這將是我對仙女的一種期待的詮釋,我未來可能會去執行這樣的創作。
 
結尾
要怎麼解脫,就是置之死地而後生。這個生,如果昇到極樂世界和天堂裡頭去,就算是一種靈魂出竅,進入了另一個狀態。面對這樣的情形,你可以說那是一個仙女的境界、神仙的國度。我要呈現的是當下的心境─不僅懷抱對人的期待,也表達對新生活的態度。從觀察自然,到面對人的生活;從七情六慾,到心靈超脫,我希望藉著不同的試驗,讓筆下的飄邈畫境,自然地引導受桎梏的心靈遠離束縛,達到一種靈魂出竅的快感。我也承認,生命還活著、還存在的時候,人還在體驗人生,是還沒完的。靈魂出竅,就是解脫了,但是生命是沒有解脫的。生命還未終了的時候,仍要面對現實,這是逃不開的。想解脫、想成仙,對我來說都是一種超越。那就象徵我的心情─「福如東海長流水,壽比南山不老松─如仙童」。
Installation Shots